过量与存在

被遗弃的箱庭——转

1.梦蝶

谁说神明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准则,完成那些“规则”的期望。这简直就是道德绑架。她只想带着自己的所爱逃到遥远的地方。

她将蔓延到裙摆的火焰拍向下方的城市,火光冲天,却照不出她的影子。“可惜……我一直觉得那些人有问题。”她冷冰冰地俯瞰燃烧的废墟,“你们的意思该不会是,我做的一切,不仅没让我下地狱,还让我成为了‘神明’?”

她面前的神像千疮百孔,失去了最后一点神明的威严,现在它们归属另外一人。

新上任的神明环顾四周,她本该笑的。

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

“一只,两只,三只,诶,真神奇,不是吗。”

“并不是很神奇,你再用力就要把它捏死了。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你这么幼稚……”

“请别见怪。毕竟我第一次距离神明如此之近。”

“那可以把我的脖子松开了吗?”

“恕难从命。”

果然……什么也瞒不住。她现在有种想灭世的冲动。不知是自己的谎言太过拙劣还是敌人实在太狡诈,总之她的蝴蝶还是被彼安汀发现了。这个人还以死来威胁,超级狂妄好吗。

彼安汀掐住她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些,他好像知道这样做无法杀死她,可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十分的以此为乐。

“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……”她不得不放下身段求饶,“放了我,我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你。”

脖颈的压力明显减少了许多,她在心里长出一口气:“事先说明我没有撒谎,你目前知道的情况可都是真的,如假包换。只是有些事情,我是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。等等等别用力!你要听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啦。”彼安汀的耐心已经临近下限,他从来都不擅长掌控对神明的厌恶之感,即使那个人曾经也将他认作神明。但那不同,区别大了去了。

“你也知道神明总是迫不得已,我还好啦,特别是你这样的武神……出去打架的时候打得过还能早些回去陪陪你的指挥使,打不过那面子往哪儿搁呀是不是,咱们应该互相理解……你怎么了?”

红衣青年仅仅是触碰了那些红色的蝴蝶,便觉得天旋地转,头部像是被锥子穿透一般刺痛无比,他的头颅……他的头颅还存在么?不对,被砍掉了么?七个头还剩六个?可是他现在是彼安汀而非七首龙呀,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痛觉存在呢?他半跪在地上,那是祈祷的姿势,跪拜的姿势,不住地喘气,汗珠顺着发梢掉到地上,很快就汇成一滩。

她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后立马跪到他身边,像哄孩子一样对他说了些没有意义的、幼稚的话,所幸有所成效,青年终于慢慢平静下来。

她不好意思地递给彼安汀一杯柠檬水:“抱歉,早该跟你讲的。那是我的箱庭。”有些恶趣味地偷瞄彼安汀的反应,见他果然被震惊到了,她有些暗喜:“我出身在东方古街,那里有个传说……”

童话的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一,神话的可信度是百分之四十,传说的可信度是百分之六十。很小很小的时候,达尔维拉不会算一加一的时候她就自己悟出了这个道理。其实本来神话的可信度是百分之三十的,但维吉尔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再增加百分之十,由此可见维吉尔是个没有原则的人。

维吉尔是谁?她其实不太记得。当了神之后除了彼安汀,她什么都懒得去记。

棋馆里的事务由雯梓操办,照她那副要强的德行,要是去帮忙可能会被扫帚扫出去。所以她常常到书房里去找维吉尔。这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未知生物,说着要“见识见识东方的哲学”,拉上她把老庄学说看了个遍。

然后她就连续一周梦到一大堆蝴蝶飞来飞去。本以为只是尘封在记忆里的鸡毛蒜皮,却在她毁灭世界那天涌入脑海,甚至,不受控制地影响身体。只要她睡着,做梦,她所在的领域内就会出现一只蝴蝶。它通体殷红,整日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,然后死得悄无声息。一开始她只是远远看着,后来鼓起勇气凑近观察,才发现那是一个世界。

相较于她的世界,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脆弱、太不值一提了。甚至那里的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幸,反而知足常乐地等待死期。蝴蝶的死亡真是太卑微了,她想,那是她第一次选择灭世,负罪感爬上脊背,她狠狠打了个寒噤,她的噩梦总是太多,让自己的“子民”生活的不是很好。但不久之后这种感觉便销声匿迹。在奔波了三个箱庭之后,她毁灭的世界已然数不胜数。

所以啊,你大概是看到了一个比你惨很多的彼安汀吧。

所以啊,我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,确实很该死吧?

2.疑问

  彼安汀:我是个疯子,你也是。我早就承认了这点,你还没有。

等等,这不是给你写的。这是我写给自己的彼安汀的好不好。

真是的。

我今天差点被那个疯子掐到窒息,他听完我的故事之后还嘲讽我,真是阴阳怪气。时间紧迫,我们更改了别的方向,他居然说我身上疑点太多,传统的找人方式成功率为负,当然了,原话不是这样的,我翻译了一下。


神明又恢复了她的沉默,彼安汀倒是不计前嫌,依旧按照约定给她做各种点心。

“你已经认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?”她对昨晚的真心话游戏还挺在意的,毕竟彼安汀说他曾经一度认为她很可能是他要找的指挥使。

“你不会是的……她是那种有极强怜悯心的人,虽然我对这种品德无法理解,但就你丢蝴蝶等行为来看,你一定不是她。”彼安汀说完这话,感觉心脏有点绞痛。有什么好怀疑的,有什么好失望的,虽然面貌、说话语气、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与那个人相差无几,但她一定不是那个人才对。

她不知羞耻地哈哈大笑:“那么,你肯定不是我的彼安汀这件事,我想我不用再说第二遍了。”她当然很确定这一点,这种事情比明天的天气要好猜一个等级。其实她也怀疑过彼安汀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不愿见她,但一直找不到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缘由。如何呢,要把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说给这个陌生人听吗?

幼稚。

“我想问问你,如果,我说如果,你所爱的那个指挥使不再是你认识的她了,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等她吗?”键盘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停住。

“我的爱曾经被质疑、嘲笑过。母亲说我毫无原则,仅仅是因为她的笑话就为其倾注所有,‘假设换一个人,你也会这么做,这真的是爱吗?还是单纯的寂寞呢?’她这么质问我。”彼安汀看起来很纠结,他顿了顿,继续讲了下去,“我说并不是这样的,正因为她是第一个,所以她成为了唯一的一个,她注意到了我,试图与我分享孤独,这就是我爱她的原因。如果她抛弃了这一点,我依旧爱她。”

她的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,脸上是满满的笑意。

“这样就好,这样就……”

“有线索了,指挥使,来看看吧。”彼安汀不知何时卸下悲伤的神色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招呼道,“您看,您作为‘外来者’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,前天的海啸可以证明这一点。就在刚才,东方古街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爆炸,奇怪的是,如此严重的灾难,伤亡居然为零。”

“毫无疑问是像我一样的旅行者?”

“您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呢?”

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走了彼安汀,几乎是飞去了东方古街。“嗯?被我发现真实身份后居然放肆了不少么。”身后抛来一句风凉话,她还没想出噎回去的法子,那轻飘飘的声音就又响起了,“如果你的彼安汀违背了你们之间很重要的约定,你会就此与他断绝关系吗?”

什么啊……违约就是要承担违约责任啊。不……“你违反什么约定了?”

“目前还没有哦,只是问一下。”

她思考良久:“那要看是什么约定了,如果很严重我可是会很失望的。”

“只是失望么……”

就像白色谎言一样,一些不遵守约定的事,实在令人无法生气啊。但,会与你做这种约定的人,一定十分温柔吧。

3.先驱

一路上的景色熟悉的有些陌生,世界因为被抛弃而错乱,街角还是清晨,到巷子里就变成了黄昏。神明离开后的世界除了这一点,还真没什么不同。好久没在白天出门的指挥使贪婪地将这些场景保存到大脑里,她已将记忆分类,存放于自己的记忆之宫。很久前她与彼安汀杀死了原本的看守人,将大量的记忆都放逐到域外了。比起残酷,她更喜欢用决绝来形容自己,即将毁灭的世界,还要这些东西干什么,不过是一具华丽的空壳,偶尔孕育一个丑陋的造物,任由它大肆毁灭。

她漫长的旅途中,有许多人都证明了这点,她对自己的理念坚信不疑。对了,彼安汀对此是怎么想的呢?他那时只是甩了甩刀尖上的鲜血,点头赞同而已。“对于你想做、又有能力做的事,为什么不去做呢?许多人并非爱莫能助,他们只是与你的理念不符。”她安睡在白色怪物的翅膀下,十三只血红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,“你做的一直很好,接着做,我们的计划就能成功了,那时候,我会一直陪着你,如你所愿。”

与“他”待在一起的时候,是死亡一般的宁静,只要找到他,就能回到那种生活。她乐观的心态驱散缠绕内心许久的阴霾。可到达古街看到那个人时,她还是有点意外。

一位黑衣女子悬浮在雯庭棋馆的屋顶上方,看起来有点为难。即使她面前是两个完整的成年人,她也表示为难。不是“她”,也不是“他”,是一位久违的故人,因为严重的恐高被困在屋顶上。见到她后,神明觉得她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。彼安汀平静地注视又一位陌生人,他亦觉得这人似曾相识。

神明将手轻轻一挥,黑衣人在一只蝴蝶的努力下安全降落。

第一句话是“可还记得我么?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问,“可还记得自己么?”然后被揍了一拳。揍人的人对一旁微讶的红衣男子解释道:“这是维吉尔,爱好搓泥丸。”

……

“久仰大名?”

她哼了一声:“记性不好的家伙,我依照你的嘱托,为你送来一切的转折。”黑袍中一个宝蓝色的盒子正闪闪发光,“你自以为记性很好?你忘了很多东西,所以活得这么轻松。”她无色的瞳孔意味深长地在彼安汀身上停留许久。

“这位也是。”

“重新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维吉尔,从远方来,见过我的人都叫我先驱,我是第一个时空旅行者,但不是最后一个;这些年来我也揽了些乱七八糟的活儿,你答应过我了,我帮你保管记忆,你给我一个安身之所。现在,赴约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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